明面上她是八阿哥的生母不假,可自打孩子出生她这日子就翻天覆地了,且不说吃穿住行同怀孕时有何分别,她只觉自己对贵妃来说像是一块儿抹布似的,留着上不得台面,丢了有好似有些用处。
就别说八阿哥长这么大了她从未亲自照顾过,便是同八阿哥单独相处也不曾,八阿哥凡缺什么要什么全是僖贵妃一手包办的,她至多在一旁提个什么递个什么,还不及娘娘身边的知秋姑姑显眼。
有僖贵妃这样大包大揽着,八阿哥至今都不知他的生母就近在眼前,且看着八阿哥搂着僖贵妃的脖子亲亲密密叫着额娘,或是委屈或是欣喜地撒娇,她的一颗心不亚于被油烹火炙着。
她还做那春秋大梦,指着八阿哥以后孝敬她呢,然八阿哥自小就没机会同她亲近,以后长大了即便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怕也亲近不起来了,更何况她素被德妃那贱人打压,万岁爷至今都不曾提了她的位份。
自己受苦受累一遭图什么!
卫双只觉心灰意冷,而今八阿哥有旁的去处,也甭管好与不好,且能叫僖贵妃不如意她心头倒也有几分幸灾乐祸般的满足。
再者八阿哥能做了纯亲王岂能不好?
有了爵位可直接压了众阿哥们一头了,她这个做生母的也总能讨些好出来。
只是眼下没她说话的机会,她的心思更不能叫僖贵妃娘娘知道了,以后多半还得在人手底下讨生活,自是得夹着尾巴做人,谨言慎行着。
卫双心头盘算着,心中欲同万岁爷亲近的心思一直未曾熄过,即便当初万岁爷心狠,生产当日还罚她挨了板子,可卫双总觉这并非万岁爷的不是,若非德妃挑拨,万岁爷怎也不是那狠心的人。
到底是得寻了机会同万岁爷直接说话才是。
还未等卫双琢磨出什么来,僖贵妃搂着八阿哥兀自落了一串子泪,惹得八阿哥也跟着好生心疼,踮着小脚捧着僖贵妃的脸拿小手擦泪去。
“额娘怎么了?额娘你别哭啊,您是不是身子不适啊,儿子叫人给您请太医去。”
八阿哥即便聪颖也还未到听懂这些复杂对话的程度,他只知道他的额娘难受落泪了,在他眼里额娘对外总是说一不二,周围的奴才们、后宫的小主就没有一个敢惹额娘不快的,额娘也是包容的,唯由着他任性。
猛然见了额娘落泪的模样,可叫他心慌又没由来的生气,心想着定然是乌库玛玛或是皇玛玛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了,奈何他听不大懂,恪守着规矩也没没法儿说长辈的不是,便只心中藏着窝火,像是额娘哄他似的,他也抱着额娘去。
见八阿哥这般作态,康熙爷更觉不该叫八阿哥同僖贵妃如今亲近,僖贵妃却更是难以割舍,一想这些人要将她的孩子夺走,她便心头绞痛得厉害。
“好孩子,叫你操心了,额娘身子没有大碍,你只好好抱抱额娘便是了。”
僖贵妃将八阿哥抱在膝头上坐着,细声细语的安抚,然对着万岁爷和上头二位娘娘,她开口便硬邦邦的,可做不来半点儿软和态度了,便是得罪人也全然不怕。
“太后娘娘说得当真是比唱得好听,口口声声为了我的八阿哥好,可你们谁问过八阿哥自己的意思?他愿意离开臣妾、离开卫氏去得这样的好吗?”
“寻常有好处从未叫我们八阿哥先得过,而今倒是想起我们来了,既是这样的好的事儿,七阿哥、六阿哥、五阿哥哪个不行!娘娘句句堵了臣妾的嘴要臣妾妥协,可见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儿!若真那么好臣妾不信没人同八阿哥争!”
“臣妾知自己素不讨喜,从前说话做事确有错处,可万岁爷和娘娘们若是不满只管冲着臣妾来,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八阿哥已是记事的年纪了,猛然将他扔去纯亲王府,猛然告诉他额娘换了人,此何等残忍!”
“若将八阿哥过继走,那便将臣妾也一并过继了吧!八阿哥叫臣妾一声额娘,臣妾便要护这孩子一辈子去!”
“放肆!”
康熙爷忍了僖贵妃许久,本就不满僖贵妃的态度,谁道不过容她说几句罢了还敢在人前儿摆了贵妃的谱,还什么一并过去,瞧瞧这话像什么样子!这般说话是在要挟谁?
真真越发没规矩了!
“你口口声说自己时八阿哥的额娘,可你扪心自问,你是八阿哥的额娘吗?这后宫里能让八阿哥叫一声额娘的只有皇贵妃!”
康熙爷只这一句话就怼得僖贵妃哑口无言了,是了,甭管她对八阿哥多好,多疼爱他,万岁爷始终不曾将八阿哥记在她的名下,八阿哥还是那贱婢卫氏生的孩子,卫氏身份太过低微听不得八阿哥叫她一声儿额娘,唯有皇贵妃才是名正言顺。
僖贵妃只觉自己可悲得很,她将八阿哥当作自己的骨肉抚养教导,看他一点点成长,看他越发的依赖,声声叫着自己的额娘,听得多了倒是将自己给骗了过去,真觉得八阿哥是自己的孩子了。
见场面颇僵,太皇太后娘娘只觉头痛得紧,她是在乎纯亲王府不假然也是不舍康熙爷的孩子,本过继个孩子去是好事呢,别再结了怨才是,末了受苦还得是八阿哥。
“罢了,即便是过继也得着钦天监择了好日子,最快也得是入冬了,中间少不得叫尚佳氏也来瞧瞧孩子,得叫她们投缘才好,僖贵妃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在座的谁也没针对的意思,不过都是为了八阿哥好罢了。”
没太后娘娘那样的软硬兼施,太皇太后娘娘此苦口婆心一句倒是入了僖贵妃的耳。
僖贵妃稍冷静了些,她岂不知依着八阿哥的出身能承了纯亲王的爵位当真是修不来的福气,可明白是明白,舍不舍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再者即便她不是八阿哥的亲额娘,她娘俩有深厚的母子情谊,以后依着她钮祜禄氏一族的人脉、能耐,也不至于连个好差事也寻摸不得,一大家子只能靠着爵位那点儿食邑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