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天多时间,馆驿安静的颇不寻常,就是迟钝如郑丰收,也从这异样的安静里体会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压抑和紧张。
叶安澜表面上看着无所事事,实际上却紧锣密鼓做了不少安排。
如此又过一夜,众人总算迎来了谢渊大婚的正日子。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谢渊在正午时分准时出门,他骑着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同样颜色喜庆、神采奕奕的迎亲队伍。
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叶安澜,则是带着杨小桃等人,兴致勃勃的找了个地方现场观摩古代婚礼。
和走寻常路的郯城百姓不一样,叶安澜既没有去租能够看到迎亲队伍的酒楼、茶楼包间,也没有跟着迎亲队伍来回奔走,她带着杨小桃和郑丰收,专从沿街的屋顶、墙壁上走。
他们这秀出天际的骚操作,抢了主角谢渊的不少风头,追着迎亲队伍看热闹的那些郯城百姓,起码有一半都在议论这仨憨货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要是没点儿来历背景,他们哪来的胆子在这样的日子,做这么敏感的事?就不怕被保护谢渊的护卫当成刺客一箭射下来么?
这些百姓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看来简直奇葩的叶安澜三人,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抢新郎官风头。
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要是不这样,谢渊今天的婚礼能不能顺利办完都不一定。
就在昨天晚上,长安避开众人耳目,悄摸儿来了叶安澜他们新换的那个院子。
他是去给叶安澜送消息的,同时也是去拜托叶安澜给谢渊帮忙的。
谢渊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好大张旗鼓的上门与叶安澜商量对策,所以就托了身手极好又能够取信叶安澜的长安,去帮他找叶安澜求助。
叶安澜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专程赶来“道贺”的各路义军代表,他们的下手目标从来就不是她这个疑似谢渊暗棋的小小女子。
他们想要杀掉谢渊,也根本不是因为他们突然发现了谢渊与叶安澜之间的这层同门关系。
谢渊未来舅兄与他那位义弟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就有其他义军势力的首脑人物,动起了离间他们、分化他们,然后再一点一点蚕食他们的心思。
这些人早就已经与谢渊未来舅兄的那位义弟私下接触过了,这次谢渊大婚,等于是恰好给了这些人一个光明正大与对方密切接触的平台。
于是他们纷纷打着过来道贺的旗号,光明正大的带着大量精兵直入郯城。
虽说郯城是谢渊的地盘,他在这儿铺设的兵力,肯定能够完全碾压其他义军势力,可是这却并不妨碍其他义军势力打着擒贼擒王的如意算盘。
谢渊未来舅兄的那位义弟想要借此机会斩断自己义兄的强力外援,其他对谢渊和谢渊未来舅兄手中领地、兵力虎视眈眈的义军势力,则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分裂两家、重创谢渊。
他们住进馆驿,装出一副只想利用别人,却不想自己下场的样子,为的就是表演给谢渊看,让他以为他们虽有共同利益,但却因为各有各的小算盘而无法团结起来。
如果谢渊的警戒心没那么强,对他们的监视略微放松一点,或者如果谢渊手底下没有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可以专门用来听壁脚,那这些人搞不好还真能在谢渊的眼皮子底下顺利弄鬼。
可现在,谢渊却洞悉了他们的大半计划。
他把自己麾下那些武功高强的人,分了一半去保护自己的未婚妻,如此一来,他这边的人手就多少有些捉襟见肘了。
万幸叶安澜眼下就在郯城,她人机灵,会下毒,身手够好,麾下还有很多可用之人,正是最合适的强力外援。
于是,谢渊在意识到自己人手不够的那个瞬间,立刻就老实不客气地把叶安澜也给盘算进了自己的反击计划中。
叶安澜能怎么办呢?就算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得像个傻缺,为了她和蒙山的长远利益,她也只能捏着鼻子去帮谢渊打草惊蛇了。
把馆驿那边的人托付给周明哲和文六娘,叶安澜带着身手好,且不怎么在意脸面的郑丰收和杨小桃,沿着谢渊迎亲的必经之路,像猫捉老鼠似的,一路爬墙、跳窗、上房,折腾出了不知多少隐藏在沿街各院落、屋舍当中的伏兵。
他们三个负责到处打草,找出藏起来的那些蛇虫,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长安则负责带领谢渊麾下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剿那些已经被叶安澜他们打乱阵脚的伏兵。
两方配合默契,谢渊有惊无险到了他未婚妻暂住的那栋宅子。
守门的人在确认过来人身份之后,徐徐打开了宅子的门,然后谢渊一眼就看见了宅子地面上流淌着的浓稠鲜血。
他深吸一口气,问听到动静迎过来的自己下属,“情况如何?”
被他派来保护未婚妻的江湖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有几个内鬼,万幸我们来得及时。”
谢渊蹙眉,“可有伤亡?”
“有。”那人一边引着谢渊往里走,一边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下人死了十二个,将士死了三十多,伤者合计一百四十多个,再有就是少夫人的嫂嫂被人划伤了胳膊。”
谢渊心里一咯噔,被层层保护的内宅女眷都受伤了,可见当时的情况是何等凶险了。